老牛




可爱的故乡的许多景物,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特别是我家那头瘦骨嶙峋
的老牛,更使我不能忘怀.



它以牛的耐性与沉静,许多年来任重务劳,没有一点怨意.后来它老了,衰
弱了.我父亲看着它从一头小小的牛犊长到壮大,转到老弱,知道它一生辛苦,
就不再把工作交给它了,让它安逸地度过它的余年.



它是全村最高的一头牲畜,长着一对长而粗的角.



它常躺在谷仓前的空地上.我和村里的伙伴围着它,抚摸它,梳理它的毛,
取了草料来喂它.它总是张大眼睛,和气地望着我们.它的目光那样沉静,那样
温和,
好象它有许多话要告诉我们似的.
我们常常问它：
“喂,
老牛,
告诉我们,
你要什么?”它还是那样沉静地望着我们,慢慢地咀嚼起草料来.



我们给它很多草料,它不停地吃,整天反反复复地咀嚼.尽管如此,它还是
瘦得可怕.它的腹部深深陷进去,全副骨骼都显露出来,极像连绵起伏的山峰.



每天早晨起来,老牛抖去身上的稻草,就从棚里钻出来,到河边去喝“早
茶”.它走得很慢很慢,显得十分安详.它的瘦瘪的肚皮,它的美丽的角,它的
干净的毛,以及它的庞大的露出骨骼的躯干,构成了它的稳重的美.



老牛到了河边,喝了些水,然后慢慢地回到棚里.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它
照样出去喝水,照样地回来.它的短距离散步是那样准时,以至于人们把它当作
时钟了.



老牛一听见牧童的呼声,立刻从棚里出来,站在草场上,两眼望着那块绿油
油的牧场.一会儿,它又极目远望那块麦田,那是它少壮时候出过力的地方.它
的润泽的眼睛昂着熟悉的风景,有些神往的样子,分明像一个老人在那里怀念过
去的事.



后来,老牛忽然病了.它不出来站在草场上远望那绿油油的牧场了,只是静
悄悄地躺在棚子里.它的身体一天天衰弱,抖得很厉害,毛都竖起来了,从无力
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它十分痛苦.我们替它披上一条毯子,弄东西给它吃,但是
它尝也不尝.
我们拿水给它,
它把鼻子浸到水里,
立刻像有人扯它似的缩了回来,
大声地哼着.我们找来兽医.兽医很仔细地给它看病,最后,拿一些黑色药粉放
在它的鼻孔边,强迫他吸进去.



老牛一连躺了几天,它那样衰弱,甚至像没有气力看一看我们给它的食物和
水.它身体瘦得像一块木板.后来,它能起来吃些食物了,但是仍然站不稳.



一天,老牛好象比往常精神些,快活些.我们非常高兴.特地做了个杂色花
朵的大花环挂在它的角上.我们都抚摸它.它也闪动着眼睛.



它站起来,慢慢地离开我们,走出门去.我们紧紧地跟在它后面.



老牛到了河边,喝了些水,又站了一会儿,破例地不往回走,却走到近旁的
田里.在那里,和风拂着快要成熟的小麦,麦浪上面有千百只蝴蝶在飞舞.老牛
站在麦田边,静静地看着,像望着熟人似的.忽然,它站不稳了,全身摇晃,呻
吟了一声,就倒在地下.我们怕起来了,叫喊着,飞奔回家报信.



等到大人们赶来的时候,老牛已经没有知觉了.



那曾经出过力的老牛,那不说话的朋友,就这么死了.我们在田边,在它从
前工作过并且休息过的天边,埋葬了它.在它的坟上,每逢春节,便开出一些美
丽的花.



而今我每次回家乡去,总不忘去看看老牛的坟. 老牛




可爱的故乡的许多景物,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特别是我家那头瘦骨嶙峋
的老牛,更使我不能忘怀.



它以牛的耐性与沉静,许多年来任重务劳,没有一点怨意.后来它老了,衰
弱了.我父亲看着它从一头小小的牛犊长到壮大,转到老弱,知道它一生辛苦,
就不再把工作交给它了,让它安逸地度过它的余年.



它是全村最高的一头牲畜,长着一对长而粗的角.



它常躺在谷仓前的空地上.我和村里的伙伴围着它,抚摸它,梳理它的毛,
取了草料来喂它.它总是张大眼睛,和气地望着我们.它的目光那样沉静,那样
温和,
好象它有许多话要告诉我们似的.
我们常常问它：
“喂,
老牛,
告诉我们,
你要什么?”它还是那样沉静地望着我们,慢慢地咀嚼起草料来.



我们给它很多草料,它不停地吃,整天反反复复地咀嚼.尽管如此,它还是
瘦得可怕.它的腹部深深陷进去,全副骨骼都显露出来,极像连绵起伏的山峰.



每天早晨起来,老牛抖去身上的稻草,就从棚里钻出来,到河边去喝“早
茶”.它走得很慢很慢,显得十分安详.它的瘦瘪的肚皮,它的美丽的角,它的
干净的毛,以及它的庞大的露出骨骼的躯干,构成了它的稳重的美.



老牛到了河边,喝了些水,然后慢慢地回到棚里.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它
照样出去喝水,照样地回来.它的短距离散步是那样准时,以至于人们把它当作
时钟了.



老牛一听见牧童的呼声,立刻从棚里出来,站在草场上,两眼望着那块绿油
油的牧场.一会儿,它又极目远望那块麦田,那是它少壮时候出过力的地方.它
的润泽的眼睛昂着熟悉的风景,有些神往的样子,分明像一个老人在那里怀念过
去的事.



后来,老牛忽然病了.它不出来站在草场上远望那绿油油的牧场了,只是静
悄悄地躺在棚子里.它的身体一天天衰弱,抖得很厉害,毛都竖起来了,从无力
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它十分痛苦.我们替它披上一条毯子,弄东西给它吃,但是
它尝也不尝.
我们拿水给它,
它把鼻子浸到水里,
立刻像有人扯它似的缩了回来,
大声地哼着.我们找来兽医.兽医很仔细地给它看病,最后,拿一些黑色药粉放
在它的鼻孔边,强迫他吸进去.



老牛一连躺了几天,它那样衰弱,甚至像没有气力看一看我们给它的食物和
水.它身体瘦得像一块木板.后来,它能起来吃些食物了,但是仍然站不稳.



一天,老牛好象比往常精神些,快活些.我们非常高兴.特地做了个杂色花
朵的大花环挂在它的角上.我们都抚摸它.它也闪动着眼睛.



它站起来,慢慢地离开我们,走出门去.我们紧紧地跟在它后面.



老牛到了河边,喝了些水,又站了一会儿,破例地不往回走,却走到近旁的
田里.在那里,和风拂着快要成熟的小麦,麦浪上面有千百只蝴蝶在飞舞.老牛
站在麦田边,静静地看着,像望着熟人似的.忽然,它站不稳了,全身摇晃,呻
吟了一声,就倒在地下.我们怕起来了,叫喊着,飞奔回家报信.



等到大人们赶来的时候,老牛已经没有知觉了.



那曾经出过力的老牛,那不说话的朋友,就这么死了.我们在田边,在它从
前工作过并且休息过的天边,埋葬了它.在它的坟上,每逢春节,便开出一些美
丽的花.



而今我每次回家乡去,总不忘去看看老牛的坟.